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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阶么……” 他摇摇头,凭自己的力气爬上台阶。 正堂上很宽敞,和家里的草堂一点都不一样,人们分成两列静静地坐着,鸦雀无声。 他茫然无措间,有双手按着他跪下:“给您的父亲和嫡母行礼!” 他像个傀儡,教人cao纵着,嘣嘣地叩了几个响头,然后使劲看那光洁的地板。地板映照出他硬憋住哭的面容,他方察觉自己那么可怜。 “哟。”一个女人夸张地提高嗓门,“小小年纪倒很傲慢,到这里来,我们做父母的,很想观赏下你的模样。” 女人话音一落,他立即被拎起来,推着前进。 他本能地昂起头,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…… 那是个面色苍白的男人。跟随顺学医不满一年的他,虽然停留在初级阶段,却也能辨出那是张病人的脸。 “公子,您还记得他吗?”男人身旁,梳着高高发髻,发髻上插满簪珥的女人斜靠扶手,睥睨地上下扫视仓衡鹿,心不在焉地发问。 男人咳嗽着,不动声色,最后冷漠地答道:“不,我不记得。” “我不记得我把你养成了如此忤逆的东西!” 父亲的吼叫,对云泽来说,比烟还淡。 度过了四年,却如度过了一生般漫长日子的云泽,十六岁了。 十六岁是少女风华初露的时期。十六岁的云泽,面庞娇俏如桃花,胸脯饱满似石榴,腰身袅娜赛杨柳,眼波一转,口角一扬,天地都为之 一亮。 家主的眼睛也为之一亮。 他直截了当地找到她父亲,提出要她作他的夜间伴侣,当然,那有个光彩的名义,叫“宠幸”。 这种“宠幸”,曾经发生在家中不少女子身上,上至夫人,下至仆妇,无一例外,也无一能够持久。 她不答应。 于是,她的父亲勃然大怒,骂她,打她,要她顺从,像是自己似的,将顺从融化到血液里去。 “我必须去?”等到父亲累了,稍微平静下来时,云泽坦然问。 父亲点头:“是的!”
云泽没再说话,摸出一把匕首,用力地,从容地,在自己面颊上划下一个大大的叉。 “这样也必须去?”她微笑着注视父亲。 父亲同样注视她。 一个耳光火辣辣地扇到她脸上。他气冲冲地出了门,将门从外面锁死。 窗棂透进的阳光,照着她满面的鲜血。她对着阳光,眼里闪烁胜利的喜悦,也闪烁难言的绝望。 伤口慢慢结了血痂。 一点都不疼。 或者说,她麻木了…… 相隔东西,身在齐国的十四岁的仓衡鹿,也渐渐学会了麻木。 两年时间,使他弄清楚了,他被“请”回来,重新成为陈国公子的儿子,仅仅是因这座宅邸在正夫人所生的嫡子们相继死去后,多年未能 再有男性继承人降世;而眼下男主人的病,看起来是再拖不下去了…… 同时,他对自己的身世,亦有了相当详细的了解: 他的亲生父亲,是陈国的流亡公子,姓妫名斑,在他祖父篡位失败被杀之后,一路仓皇地逃到了母亲的娘家齐国;进入齐国边境之前,这 落魄贵族得到了齐国君允许他在齐国大树下受荫蔽的承诺,以为复位有望,一颗小心化作满腔惬意,眼神儿就在沿途采桑的女子中飘来荡去起 来…… 应付采桑女,对公子这种身份的人来说,只像一场轻松的狩猎,瞄准目标,抓捕猎物,然后就可以对猎物为所欲为,事毕,抛弃。 可有个猎物令公子尤为满意,在“宠幸”了她之后,还一直恋恋不舍,带着她到了齐都营丘。 齐国君安慰了投来自己羽翼下的公子,表示会充分考虑那辉煌的复位大计,并且给奔波劳苦的公子拨了处房舍让他住下。 一住就是一年半。无名无份的公子一次又一次请求齐国君实现诺言,一次又一次被支吾过去;同样无名无份的采桑女在这期间,为公子生 下了一个男孩。 对齐国君的敷衍越来越失落的公子,也没因为这件喜事提起兴致。当孩子满月,按照规矩被采桑女抱来祈请公子赐名时,公子也不曾给予 哪怕一个字。 “有这么卑贱的母亲……”公子缓缓地说,“取了名也无用。” 没错,人,没有身份,在那个尊卑井然的时代,百无一用,甚至不能使周围的家伙们正视你的存在。 所以,即使都有了孩子,因为孩子的母亲微不足道,无法成为正夫人,结果,公子在众人眼里,依旧需要妻子。 走运的是,这个需要不比复位的需要那样遭到忽视,很快有人来向公子提亲。提的是齐国某位权臣的寡居女儿。 公子很生气。尽管他丧失了家国,毕竟还是个公子,娶个再嫁之妇,成何体统? 他决定拒绝,不过提亲者深谙他的心思与处境,只用了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:“莫非公子不希望得到一个在国君耳边进得了言的岳丈 ,来做有力后援么?” 当然希望! 公子再三地权衡利弊,最终应下了亲事。 这笔生意却没结束。成亲前夕,女方首先搬运来丰厚的嫁妆,晃得公子眼花缭乱,随后,紧随嫁妆,是一个不能不同意的条件:将卑贱的 孩子及孩子的娘处理掉。 原因只有一个:新娘不喜欢未当母亲,先当嫡母。 公子再度愤怒,又再度被劝服:没这个儿子,对他有妨碍否?没那个新娘,对他有妨碍否? 这么一比,公子不用说客摆弄唇舌也能找出答案。 事不宜迟,公子马上对采桑女下了驱逐的指令。 “我何尝有罪过,要被您休弃?”采桑女泪水涟涟,“我为您生了儿子呀!他是那么漂亮健康的孩子!” 确实是漂亮健康的孩子,在襁褓内甜蜜地安睡。 目睹那使人爱怜的宝贝的睡姿,他的母亲更加不甘:“至少让孩子留下吧,公子!” 复位的梦想,正要迈出第一步,怎么能够由于区区小事而夭折? 公子抱过孩子:“……你说他漂亮健康?” 采桑女尚未预感到灾难降临:“是!” “喀!”一声脆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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