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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好。”上光吐出两字。 景昭有点不满意这答案,转念考虑到上光重孝在身,加之在军中战前,确实不便相语私事,只得作罢。 “你放心,我一定把徐王给你赶到狼山去!”他鼓励上光。 上光出乎意料地道:“我不去狼山,我和你一起诱敌。” 景昭大惊:“那是天子任命!” “又如何?”上光面无表情,“只要胜了,任命不任命,又如何?” 景昭眨好好几下眼睛,确信自己眼前的凿实是上光:“……你不去狼山,谁去呢?” “楚公孙,还有服人。”上光说。 “兄长唤我何事?”服人坐到上光对面,带着崇敬,仰视哥哥。 上光端详着他:“服人,你多大了?” “咦————?”服人怪道,“过了新正就满十三,兄长忘了?” 上光摇头:“我没忘,我是提醒你,要你别忘记。……你敢上阵杀敌吗?” 服人不语。 上光正色:“你必须敢。你是晋国公子。晋国因何开国?正是为的逐戎攘夷。身为晋侯子孙,自当时刻谨记。” 服人振袖叩首:“是!” 兄长难得的严厉,绝对是有理由的,绝对是为他好的!他深信不疑。 突然,他觉着自己脖子里一凉。 “这是我十四岁时,第一次独力杀死狼,取狼牙做成的金圈。”上光整理着弟弟的衣领,将昔日戎首塔温戴在自己颈项的狼牙 金圈为服人戴上,“……你在比我当初还小一岁的年纪,可你双足已涉及流血之地,那么,就勇敢起来,亲眼见一见血腥吧。” 服人呜咽起来:“兄长,我……有些……怕。” “怕亦无用。”上光抚摩着他的头顶,“你要相信,但凡我一息尚存,就绝对会保护你!服人啊,我也愿你一生无愁无烦,但 父亲没了,只剩我们兄弟两个,既要护国奉宗,还要服劳王事,何其艰难!如果我有疏失,有意外,你与母亲怎么安生?所以,即 使对你来说有千般畏惧,万般不堪,你也得咬牙克服。你得学会保护自己,学会战胜敌人……这一次,你和楚公孙一起去狼山,准
备伏击徐人。” 服人趴到上光臂弯,强忍悲苦:“兄长,我听你的!” 上光揽他在胸前:“……我会命良宵、元和师雍都陪着你。你依我的计策行事,有变时,跟着师雍他们走!另外,你上阵这件 事,别对卫伯以外的人提起!切记!” 服人毕竟忍不住泪流满面:“兄长!” “若这是你最牵挂的,我便来帮他!”孟哲罗闯进来,“……你别说那些跟遗言没两样的话……” 上光示意侍从把服人带出去。 孟哲罗凝望外甥:“我说过,你可以怨恨我。是我,起先劝你丢下身世,勿作计较;其后,我自己却没能做到不计较,给你带 来伤害;我更未曾替你挡开别人的伤害,我这个舅父,无能至甚!就算如此,我依旧不许你轻忽自己性命!” “并非轻忽,我是要放手一搏。”上光道。 “好!”孟哲罗拍手,小易进来,献上一张模样奇怪的弓,“你看,这是我改制过的弓,横于手臂,可射六十余步,虽无竖弓 射程远,却精准许多。麟谷伏击,弓箭是必备武器,我已命人日夜赶制,以此交给你的弟弟,助他打赢头一仗!” “舅父……”上光喃喃。 孟哲罗凄楚万分:“这场战争结束,我马上离开。” 上光抓住孟哲罗空荡荡的左袖:“舅父,您父亲砍断您胳膊时,您恨他么?” “不。”孟哲罗愣了愣。 “不错。”上光松了手,“您明白您父亲的心,正像我明白您的心。我的命运,是我自己的,您不该背负它。” 孟哲罗盯着他。 上光起立徘徊:“我也会学舅父,努力活下去。” 孟哲罗仿佛一下得到松弛,跌坐到毡上:“当真?!” “当真。” 孟哲罗叹一口气,痛痛快快地流起泪来了…… 却说服人为小易带至另一帐中,想起上光的叮嘱,不禁哀伤不安,于是摒退侍从,自思如何面对平生初阵。 “晋公子。”他正想得入神,鲁世子擢笑嘻嘻地走进帐来,“大喜,大喜。” 服人起身迎接:“鲁世子指的什么?” 鲁世子擢自胸前取出一只锦袋,换了严肃的表情道:“天子有命,要你为大周建一桩功勋。” 服人不解:“……这……” “一点都不难。”鲁世子擢挨近他,附到他耳畔,“将袋里的东西,放进楚公孙的饮食中。晋公子不是与楚公孙很要好嘛?常常见你们一处呢。” 服人瞪着锦袋,不曾料及有这么个重任等着自己,怔忡半晌:“下……毒?为何要害楚公孙?” 鲁世子擢道:“你兄长不曾向你说起昭王胶舟之恨?那是我大周的耻辱!今日是借你为大周雪耻,你千万得办妥当。药是慢药 ,得过个十天半月才死得了,楚人怪不到你的。” 服人啮住嘴唇,左思右想:“我不能答应!” 鲁世子擢诧异:“你不从天子命令?” “不是不从,是无法相从。”服人说,“楚公孙是来助我们攻徐的,怎可在这时刻暗害他?何况我父兄向来教导,君子行事, 必行出有礼,行出有名。现在,天子并无对我进行当面授意,这是不礼;无故擅杀楚公孙,这是不名。因此,我不能答应。” 鲁世子擢嘲弄他:“你年纪小小,倒十分迂腐。这种事情哪能光明行动?楚公孙多智诡辩,将来嗣位楚子,万一有不臣念头, 会是大周祸患。你快接了,速速下手。” 服人遭他数落,又兼逼迫,却只坚持不依。 “鲁世子,您请另寻合适人选。”师雍并着公孙良宵、大夫元一同出现,“我家公子恐怕担不起这重责。再者,我晋国国君新 丧,世子即为国主,欲借我家公子,至少得先禀明世子。” 鲁世子擢待要发作脾气,无奈良宵与元皆虎视眈眈,便讪讪道:“尔等居然抗命,我去奏启天子!” 言讫,拔脚开溜了。 服人感激而担忧地瞧着兄长的三智囊:“……我……我没做错吧?” 师雍朝他声音的方向一笑:“公子做得很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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